不顾雨势未歇,沈沐清进宫去拜会了惠妃娘娘。
其实,按照宫里面的规矩,一般外臣家眷若无宣召,是无法进入宫廷的。那座由红墙黄瓦隔绝出的巨大空间,无论何时都是有别于外面世界的存在。代表着高贵的权力与尊严,并非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与它产生联系。
但沈沐清不同。
因为永福嫁入到她们沈家的缘故,她便算得上是外戚,加之她又救过皇上与惠妃娘娘的命,凭一己之力平息了一场宫廷动乱,因此皇庭的大门便可以随意对她敞开。
但她并不喜欢随意滥用这种特权,这一次要不是想打探出一些关于景承煜的家事,她实在不愿意在与这里扯上任何关系。
请求谒见惠妃凤驾的拜帖送进去不久,惠妃便安排了近侍亲在来城门处迎接。
年纪不大的小黄门躬缩着腰身一路小跑过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慌不择路的水鸭子。
沈沐清在锦秋的掺扶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立刻有婢子撑着伞遮挡住了头顶的绵密雨帘,雨水顺着伞沿滴答滚落,撕扯起一片秋凉。
沈沐清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刚才出门太急,竟没想着多添一件斗篷。原来转眼间,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小黄门趟着青砖地面上的银亮水痕,转眼已到了近前,恭恭敬敬的下拜行礼道,“沈姑娘吗,惠妃娘娘凤驾正候着姑娘呢。快请跟咱家进去谒见吧。”
沈沐清点头致礼,迈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景承煜也离开府邸,此时正端坐在礼部尚书元岐府中。
元岐命人捧了上好的云顶毛尖招待他。他是清流之臣,生活清减,所有铺张也不过在这些风雅之事上。
景承煜优雅揭开杯盖,顿有清润茶香扑鼻,在细看,茶汤点的恰到好处,很衬元岐为人的风骨,景承煜便赞道,“果然好茶,也只有恩师这样的大家,能点出这般色透不缠夹的好茶。”
元岐呵呵笑着摆手道,“景侯何时也学会了这般奉承人的糟话?”毕竟脸上含笑,说明这番话他还是很受用。
景承煜便笑道,“哪里是奉承,学生不过有一说一罢了,倒让恩师误会了。”
元岐笑而不语,捏住香签拨弄着兽角炉中的松竹香饵,半晌黯然道,“老朽大体上也能猜到景侯此番来意,不过……”他顿了一下,抬起了眼皮,精铄的双眸有些深沉,“君德有失,贼子弄权,把一个大好的朝堂弄的乌烟瘴气,早已寒了正臣直士的心了。”大有一副意懒心疲,不愿再掺管的意思。
景承煜明白恩师的话是事实,也代表了朝中大半清流的意思,但却不敢苟同,遂道,“如此晦暗之际,正该是吾等有识之士力挽狂澜,拨乱反正才是。不为上面那位,也要为天下黎庶着想啊。”
元岐冷笑,“景侯有心。但朝局已然这样,天子不朝,信王擅权,吾等又有何法可逆转乾坤呢?”
景承煜这时方正襟危坐,冲这位清儒老臣拱手道,“这正是学生此次前来的目的。信王擅权,乃是他自诩青宫无主,以他独大,而天子心懒不朝,也是忌惮后继乏力,大有随波逐流之意。此时,若想拨动这乱局,还需早定东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