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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波指着鸟群之中一只巨大的橘红色的长尾雏惊呼了一声,越兰亭冷冷瞪了他一眼,映波讷讷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那鸟好大,那车好……好漂亮。”

“无论到了六界何处,有权有势之人都如雄孔雀一般惹人厌……上船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此船名为云舟。一艘云舟长约四十丈,宽十八丈,船有四层,需得动用两百头蛮牛方可起航。

越兰亭与映波远远看着衣着鲜亮的商贾与部族贵胄先鱼贯登船,映波目瞪口呆,越兰亭嗤笑一声,道:“显贵在第一第二层,我们在第三层,好得很。”

映波实在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火气,怯怯扯了扯她的衣服。

越兰亭长叹一声,回过头,小声对他道:“我并非仇人家显贵,我是在想,我们此行所带银钱不多,到时若果真捉襟见肘,自然可以往那些人身上想想办法。”

“……”

二人被一群衣衫普通的妖物簇拥着往泥泞的河滩上又挤了挤。映波咽了口口水,凑到越兰亭耳边小声道:“这船上守卫森严,你我还有大事要办,万一被逮住……”

“谁能逮得住我?”越兰亭挑了挑眉,道:“这一船的守卫加起来都没我一个能打。”

“……”

映波决心闭嘴保平安。

待二人簇拥在一群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妖物之中好容易在三层船舱里坐定,巨舰晃了晃,船头传来一声嘹亮的哨音,这便开船了。

越兰亭二人所在的船舱不大不小仅供四人环座,船舱里淡淡咸腥的味萦绕不去,一张简陋的木桌子支在隔间正中,桌子两侧意思性地摆了两条凳子。

越兰亭并不想去思考那咸腥的气味是为何物,遂捏着鼻子,提着裙摆往一侧凳子上挤。映波见她眉头深皱,权以为这一尊大佛没见过这种人间烟火的阵仗,低声道:“这已经不错了,你还没看到第四层船舱里,一群人连个隔间和坐处都没有,挤在一团跟猪圈似的。”

越兰亭挑了挑眉,觉得这个比喻甚是精绝。

“我们这间应当有四个人,趁人家还没挤过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映波挠了挠头,一拍大腿,道:“你这么一说,师……呸,长老临行前特别交代,除了师兄的人,我们还得将那日晷带回来。”

“你师……你长老还有这要求?”越兰亭略一思索,心下也了然。

那时候嘉陵江一战,日晷随临衍一同落入水中,天枢门既寻之不得自然疑其到了妖界。昔年宗晅既能用慕容凡的双鱼佩劈开六界封印,而今倘若日晷到了谁的手中,或许这也可以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钥匙。

“此外还有呢?”

映波挠了挠头,拙劣地指着越兰亭边上一扇姑且称之为窗户的木头缝道:“你看,风好大。”

“……”

怀君临行前又曾交代,二人若此行不顺,先行回得门中便好,千万莫在妖界与人大打出手。但映波看越兰亭这憋了一肚子火且摩拳擦掌之相,忙决定将这句话闷死在腹中,一切顺其自然,见机行事。

越兰亭虽不知他心头所想,却也实在懒得叩问,她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往旁边挪了挪,却见狭小的船舱口又挤进来了一个人。

二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个恰是她在河岸边拉着盘问了人家一通的桃花妖。胖的那一个是一只癞。

这不知为何偏生不愿化作人形,它那肥硕且挂着水草的身躯在船舱口挤了好一会,最后那桃花妖看不下去,死拉活拽将它拽进了船舱之中,二妖这才气喘吁吁坐定。

“不好意思,令二位见笑,这是我相公。”

越兰亭讷讷咽了一口茶,道:“……无妨,无妨,这位且坐稳,当心船摇。”

她话音刚落,巨舰果然狠狠摇了一摇,眼看就要将那肥滚滚的癞从光滑锃亮的木凳子上摇下去。

“这位……怎么称呼?”

待得那二妖手忙脚乱安置好,桃花妖实在被挤得没处坐,映波遂将越兰亭往窗口处推了推,挪出一个位,道:“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坐在这边,反正也就一天一夜的路程,出门在外大家行个方便。”

桃花妖感激地挤着二人坐了,颇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这位……姑娘可是想去给鹿山部当仆役?我与我家这位恰往王城里访亲,那王城里当差的嬷嬷是我二婶,你二人若作此打算,我倒可以帮着说句话。瞧你们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王城骗子多,你们可得小心点。”

越兰亭承她好意,连声应了,又问道:“敢问这鹿山部往王城是为何事?我又如何能讨得主人家喜欢?”

“眼下他们缺人,你若踏实勤奋,他们也不会刻意为难你。倒是这鹿山部之行可就十分有意思,有人揣测说他们是为朝见王上,也有人说他们是为庆贺王上的宠姬生辰……”

“宠姬?夜歌?”

那桃花妖不料越兰亭竟这般大胆,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往门框处瞥了一眼,小声道:“东黎部大公主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越兰亭挠了挠头,连声致歉。

那桃花妖见她呆愣愣不通人情,长叹一声,道:“下不为例,我们身在王城,说话还是得小心些。方才说鹿山部此行,外人虽不知道,我那王城里当差的婶婶却听出了些许门道。他们此行浩浩荡荡,除金银珠宝外还带了十二个美人,说是说进献给王上,实则……啧啧,他们恐怕是打了联姻的主意。”

“联姻?”越兰亭心下一沉,道:“王上久不露脸,联的谁?”

“还能是谁,那新晋储君呀,”桃花妖笑道:“怎的,姑娘忽然突然不说话了?”

巨舰在彭泽胡上又摇了摇。越兰亭死死抓着木头椅子边沿不发一言,她的脸色白得渗人,映波大惊未过,忙道:“方才我听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夹板上去,他们这是作甚?”

“嗨,那群没见识的乡巴佬。你二位运气好,我们这船上来了个讲故事的说书先生叫彭三。他兴致来了便会当大家伙的面来上一段,看这样子该是那家伙露脸了。我是早早见过了,觉得没甚稀奇,你二人既是外地来的,反正又不要钱,不如也去凑凑热闹?”

越兰亭懵懵懂懂,被映波强拽着往那船舱门缝里塞。待她脑袋撞在门边“咚”一声闷响,蓦地回过头,其眼光如刀,怒瞪着船舱中二妖,眼看就要把他们拆皮拔骨。

映波一把拉住她的衣襟,越兰亭缓了好一会,勉强扬起一个笑,对那桃花妖道:“敢问说书先生讲的哪一段戏文,竟这般惹人喜欢?”

桃花妖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她愕然干笑了两声,道:“你去听不就知道了呗……统不过王上征服各部,还我妖界大统一类……诶?这人怎的这就走了?什么人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