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迷迭香钻进鼻端,许薰感觉自己被包围得满满的。
“今后你做何打算,随本王回帝都?”云非斓指尖勾动,玩浓着许薰柔发的头发,一面问道。他精实欣长的身躯也在顷刻间展露在许薰面前,令她不得不回想起当初在马车时,这男人雄壮威武的一面。
“嗯?”许薰不敢回头看他。
“本王的斓沧苑清冷的很,你去了必热闹。”云非斓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到斓沧苑,许薰蓦的一怔,原主的记忆中有过这一段,少时云非斓在宫中斓沧宫居住,但因为一场莫名的大火,导致斓沧宫被毁,后来出宫建府,但因此事使他与其母妃不睦,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本王不问你药方和狨狄人之事,只有一点你要说实话。”他说着伸手,捏了捏许薰的小鼻子,雍容华贵的气质饱含威仪冷肆。
见他变脸,许薰不动声色地点头,都到这时候了,否定没有用处,最重要的人接下来的话要取信于面前的楚王爷。
她现在落在他手中,还是要想办法安然离开才是。
看她点头,云非斓手松了松,放下她,慢条斯理地:“服下连太医的药后,你已经死了,后来死而复活,那药方也是你所写是么?”
许薰早预备着他会问这话,神色自然地回答:“刚开始时,其实我没死,结果被扔进了死人堆。是连太医的药管用了,且有死去的爹娘在保佑我,就那么一刻,我醒了过来,把梦里老爷爷告诉我的药方,写了下来。”她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是老中医临死前写下的药方。
“你不识字,如何写就药方?”云非斓笑,神色却很冰凉。
“梦里老爷爷教的。”许薰冲他淡定微笑,说着瞎话。
空气内一阵沉默,许薰心怦怦快跳,对于这具身体的状况,并不像当初许寻书那样,继承了所有的记忆,所以许薰只能靠猜测来回答。
饶是如此,也把云非斓给堵了回去。就不知道这男人,会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放过自己。
她预计呆在他身边越长,自己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这时场内的侍卫本不预备着王爷会前来,但现在王爷不仅来了,还抱着那小女娃娃一同前来。侍卫心虚,砍头这种事,也是娃娃能看的吗?王爷是不是太托大了?
但谁都没有多嘴,到了午时,刽子手在两个骂声不已的狨狄人之声中,把砍刀落下去。
“噗哧”一声,脑袋从脖子上掉落。
血渍肉沫溅起,鲜血淋漓
“哼哧”又一声,脑袋被利刃从中劈成两半。
脑壳迸裂,脑浆溢出,洒了一地……
许薰发觉云非斓一直在盯自己看,她就知道他这是在试探。
于是许薰准备着脑袋一落地,她就装晕。
结果第一个狨狄人的脑袋落地,许薰感觉自己肚子咕咕叫得震天响,这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当第二个狨狄人的脑袋滚落向自己,并在自己的脚底下停止时,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紧自己,许薰就觉得自己咽了咽口水,有点想吃肉。
她抱着肚子,娇嫩的小脸满满的困惑,为什么这么血腥的场面,她就只能想到吃呢?唉,害她现在想演都演不下去。
这,真不是装的……
“现在能去吃饭了么?”许薰弱声问道,看砍头,看了一上午,还饿了一上午的肚子,这有点道理吗,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啊,至于云非斓的试探,算了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看到她这般冷漠疏离的反应,云非斓脸上神色莫测,一个四岁的女娃娃,居然不怕砍头,对血腥毫不敏感,她不是傻子,便是天赋异禀。
已经解开筇城瘟疫的女娃娃,当然不是傻子。
云非斓想至此,神色冷凝。
“走。”
他抱着女娃娃大步回了府,奈何许薰半途就挣扎着要自己走,云非斓放下她,牵起她的手,往府内走去。街头有百姓频频回顾。有的不认识女娃娃的,猜测着是不是楚王的私生之女,看那般宠爱的样子,方才还一直抱在怀里呢。
许薰隐约听见这些议论,只感到无奈,自己这瞬间就小了那么多辈份,成他的女儿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朝他后脑勺狠狠地白了一眼。
不料云非斓后面跟长了眼睛一样,冷不丁回头看过来:“怎么?”
“没、没什么!”
许薰吓一跳,连忙乖乖巧巧地跟在后头。
“府里准备了丰盛的菜式,你会喜欢。”以为她是等急了,云非斓声音温柔,嘴角扬起,掠过抹邪气的笑。
“哦。”
他这样笑,准没好事!
许薰暗道,不知道那菜里面有什么,该不会是想暗算她吧。
回府上桌,许薰净了手,乖乖地坐在椅中,一双大眼睛瞪着空空的桌子,然后再看看云非斓,分明是在说:菜呢?
下人取了椅子,云非斓撩衣,落座。
他俊美的容颜,微微扬起,长长的眼睫掀开,朝下人扫了眼。
侍候的人立即明白,忙去上菜。
随即便看见,各式各样的菜被送了上来。
鱼头双椒炖,清汤白萝卜菜,大火煨猪蹄,甜鲜红烧肉,荔枝果子肉……
下人欲再往上送,被云非斓止住,“不必上太多,她会吃吐。”
“是。”下人们应声,把余下的菜式全部都撤了下去,桌上暂时就这五道菜。
许薰看了一圈,又看看云非斓,再看看端着更美味菜式离开的下人,心里却是一顿抱怨,只不过是吃吐过一回,又不是每回都吃吐,云非斓实在太小气了!
昨晚是忘记了这具身体只有四岁,所以才不小心吃多了,现在她已经改了呀。至少所有的菜,都让她尝一口吧!
这下好了,得少吃了多少好菜啊。
“吃。”
云非斓见她跌着娇嫩的小脸,一副郁卒不已的样子,他却一反先前的冷势,反而露出宜人的笑颜,整个人看起来都和蔼了许多,将那红滟滟的鱼头双椒炖缓缓推了过来,他修长若白玉般的手指,掠过那颜色鲜艳的菜盘,看得许薰口水都流出来:秀色可餐,便是如今这样子吧。
取了筷子,许薰扫了一眼桌上的盘菜,心下微微而滞,怎么这些饭菜看起来颜色鲜艳,可是乍一眼就让人想到方才那监斩台啊,红的血,白的肉,还有流动的脑浆……唔,这桌子菜像是那个砍头台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