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呢?”
“你方才吃的饭菜里。”
“…”杜凌萱一屁股落在在石凳上,心中忧喜半掺。找到克制毒性的方子当然是好事。
但,她可以怀疑里面他下了毒么?
“还有碧落剑的心法,至阴至柔,正好可以克制毒性。”见她闷闷嘟起的嘴,凌枫自以为是她担心毒未能彻底解除,便陪同她一起坐下,耐心安慰道。
眼下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好时机,也只好以这样的身份护她周全了。
“听起来,凌师兄所为,都是为我好咯!”杜凌萱搭在桌沿左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细细思忖其中关联。
若他是王府的人,那赵婉君的身份,他知道内情也不足为奇,毕竟,在天寿山上,看到段铭枫将她带回王府,并改名换姓的人中,有他的存在也不无可能。至于中毒之事,她曾毒发过,想来,整个王府的人,都已经知道。
可,就算如他所说,即便是自己主子的侧室也无谓,仍对自己依旧那般有意的话,那他不是应该在她失踪后便找寻自己下落么,又何必有望萱居那日那般相识而不相认的奇怪举动?
“那日在望萱居,你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却又刻意隐瞒,借我爹娘性命为诱,迫我学碧落剑法,凌师兄不觉得此时的说辞漏洞百出么?”
“望萱居那日,是因连轩的装扮太过引人注目,引得月影楼的人和蓝月暗卫对你也动了异心,他惹的麻烦,自然不能累及到你,所以才将他引开。”凌枫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凌儿冷冷看着他的样子。
“大师兄?”大师兄是蓝月人,真阳观中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估计都知道。蓝月暗卫是蓝月王室中势力,大师兄救她那日,真正想救的,是蓝月姬。看来大师兄与蓝月王室之间,存在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只是。月影楼呢,他们又跟着做什么?
凌枫不提,杜凌萱都快忘了,在这真阳观里,就连她自以为最信任,最觉得亲近的大师兄,都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眼神微暗,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自我离府后,便知道不能时时护你周全。迫你习碧落剑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噬心散的毒性对你的身体损伤太大,我不敢冒险,只得狠心以赵义生夫妇性命相协。”凌枫似识得她的心思一般,眉目间绕上一层忧色。
凌儿,你何以将自己的心思封得这般滴水不漏!
“曾在铭王府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又是真阳观的座上客,连师傅都要对你礼遇三分。这样的凌师兄,心仪一个朝廷二度钦犯,是我杜凌萱三生有幸呢,还是身份卓绝的凌师兄一时眼拙?”杜凌萱依旧笑着,只那笑未到达眼底。
她不敢再轻易将真心暴露在人前,让人慢慢踩碎。那滋味,前世,她已经尝了二十几年,够了,真的够了。
比起疼痛的滋味慢慢入髓,遍布全身,她宁可在自己的心外驻一道墙,隔离一切伤害。
“就当是凌某眼拙好了。”凌枫压下心中的焦灼,将脸往杜凌萱面前一凑。
“你?”杜凌萱将头往后仰,避开眼前刺激无效,拒绝无用的无耻之徒,怒瞪着他。
“不过凌某愿此生眼拙。”凌枫眸色突然转深,神色认真道。
“…”杜凌萱目光一凝,神情恍惚间,觉得这神色像极了那人。那个曾经对她说:“本王自被王妃救醒,就得了失心疯”的无赖之徒。浮思若梦,惶惶生烟,原来,她还记得那般清晰。
凌枫见她双目直直望着自己却又仿佛透过自己在望一个遥远的人一般,心口处似被凭空取了了一团东西,压得他怅然若失。他还记得紫竹林中,她望向自己时那般决绝而坚毅的神色,那时他终于知道,她心中,自己终于有了独特的位置。
可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啊,他已然不再是他,凌枫不敢想,那恶贼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是不是…?
凌枫神思烦乱,却不想在杜凌萱面前有所表露,遂直起身体,语调故作清冷道: “云洞的八个子洞中,雷霆洞和水焱洞中的心法,能使人功力瞬间大增,但同样易使人筋脉逆转,走火入魔。”
“所以呢?”杜凌萱心绪沉浮,微垂的眸子一挑,有些不解其意。
“我在前面等你。”凌枫提起食盒,往进来时石室口相对的位置走去。又听得那面石壁的石门一转,便通往另一个洞去了。而那道石门,也就一直开着。
难怪,他进来时,没有听到石室的门开启的声音!
杜凌萱望着往地归洞去的那道白色身影,心湖那道微痕久久不曾荡平。
他既知那些心法会让人走火入魔还要去冒险,只为了“等她”?
凌枫,你所图,当真只是杜凌萱这个人么!
***
“那姓凌的竟然骗得师傅的允许破例让他去云洞,嘴上说是去送饭,谁知道他心里安的是什么心思?大师兄,你快想想法子,怎样让那姓凌的离师妹远点?”卫川自从在灶房遇到匆忙来找大师兄的三师兄,听说了凌枫去了云洞的事后,就将连轩堵在灶房里,苦口婆心劝道。
“师弟,凌师兄既是师伯的关门弟子,经得师傅许可,进云洞历练也是应该。至于给师妹送饭,想来只是出于同门之谊,师弟过虑了。”连轩不以为意地将角落里大块的柴拿过来再劈成小块儿。
“大师兄,孤男寡女的啊,你就不着急?”卫川无比烦躁地在他旁边踱着步,那焦急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愤怒的狮子。
“师弟忘了,师妹的身份外人并不知道。”连轩幽幽瞥了他一眼。
“可是难保姓凌的耍阴谋嘛。”卫川索性蹲在连轩的面前,将袖子一捋,抢下连轩手头的斧头,义愤填膺道。
“我想,是师弟对凌师兄有偏见罢。”连轩也不恼,只淡淡冲他一笑,一面将劈小的柴捆起来。
“大师兄,我敢保证,姓凌的对师妹绝对存了坏心思。”卫川言辞凿凿,一本正经地举手立誓。
“师弟如此激动,莫不是与凌师兄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我们能有什么误会?”卫川心中一动,言辞有些闪躲。难道大师兄知道了他昨晚的糗事?
“好了,师弟就别在纠缠了,否则只怕师弟要在这灶房多留几月了。”连轩不再理他,将捆好的柴块堆到墙壁角落里。又拿了木桶扁担,准备出门去了。
“大师兄,你真不管了?”卫川不死心地问。
“师命不可违。”卫川在连轩这句铁板定钉的话语中噤了声。
卫川仰头一叹,垂眸看了一眼灶房里这些杂物,脸上顿时一片灰败。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姓凌的,你给我等着!
而连轩方才出了灶房的门,那面纱之下,原先还云淡风轻的脸上,便换上一了派愁然之色。
他自然想即刻就去云洞,可,他更知师傅的脾气。若他就那般去了,那师妹只怕也再没有留在真阳的理由了。
师傅将她罚去云洞,名为她私学碧落剑而受过,实则为逐她下山而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