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所谓伊人(1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他便是白日席间那个侧脸极为好看的清俊公子。

越兰亭怔怔然抬头看了他许久,一时恍惚,只觉天涯归客都裹上了那人的影子。又或许是那人的影子附着在了许许多多的人身上,她头痛欲裂,分辨不清,无力思索,愕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许是从未见过这般直接之人,他犹豫片刻后道:“我叫岳萧然。”

“岳?”越兰亭莞尔笑了笑,玩味地指了指他的肩:“这是人间名,你妖界从不这般起名。你到过人间?”

她此一问似是什么都问了又什么都没问。她轻而易举拆穿了他的化名之举却又不曾问他为何化名。她问他是否到过人间,而妖界各部之中到过人间之人寥寥无几,若真有人往人间去过必也非富即贵,或为哪一部族王子也说不好。

岳萧然的眼光沉了下去。

“你不是妖界之人?”他问。

“四海不归之人,哪里的人都不是。”

她的手指挠在他的肩头如万蚁噬心,他忽而对这神叨叨的四海不归人产生了些许兴致。白日里他见她娇憨可爱,连听个故事都能潸然落泪,还当是哪家多情女子。

而今看来,此女不但多情,还甚是……大胆。

他劈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情形令越兰亭有一种倒错与荒谬之感,一面她头痛欲裂,看山看水都看不出个正形,这个叫岳萧然的混蛋她既不认识也不知其深浅另一边,她怔然抬头看着他,只觉他的笔挺与下颌线实在像极了另一个人。

越兰亭已许久不曾见过那人,而那人的影子今日正同她撞了满怀。她仰起头,眯着眼笑了笑。

这张脸经白臻设下咒术隐去了其真面目。白臻的咒术自是精深,寻常妖物见了她也不过是一个略有些姿色的小小玉兰花精。这姿色并不足以令船舱里的贵人心怀不轨,也不足以令得旁人多看两眼,倘若她不这般笑,她的这张脸本该隐在人群之中寂寂无闻。

“……你又叫什么名字?”

岳萧然捉着她手腕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方才为她一笑意迷了心神,在此长夜疏风里不分青红皂白地……调戏两家妇女。他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但这姑娘先撩在前,而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这般可口且无害,恰如早春的枝头坠着的鲜嫩红脆的果子。

“你猜。”越兰亭眨了眨眼。

岳萧然眼见左右无人,暗暗抓紧了她的手腕。

越兰亭正头晕脑胀,浑身发冷。她早些时候愕然哭了一场,而后强打起精神同映波念叨了许久,再而后经冷风一吹,层层威压与疲惫便仿佛都朝她卷了过来。越兰亭觉得累,也愕然地觉得兴致勃发,她咬着下唇盯着他看了半晌,其目光似嗔似怨,幽幽如一汪烟水生寒。

此人断非良家妇女,良家妇女怎可能如此……娴熟。

“你这般拽着我是要作什么?”她明知故问,问完又道:“我今日新涂了一点香,你也喜欢这个味道么?”

言罢,越兰亭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送往了他的跟前。

这般明晃晃的勾引,他若还视而不见,那也太过不厚道。

岳萧然将她顺势揽入怀中,沉声道:“先说好,要钱可以,要其他东西不行。”

“……”

越兰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纵横江湖八百多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唯独把她当妓的瞎眼蒜头王八,她当真没有见过。

“……你除了钱,还能给我其他什么东西?”

彼时越兰亭正闷在岳萧然的怀中目瞪口呆。

她的声音透过他蔽体的布料喷在他的肩膀上,岳萧然心下犹疑,皱了皱眉,话锋一转,道:“是在下口不择言,实在多有得罪。姑娘断然并非那般……不堪之人,倘若在下唐突,你只管告诉我。”

他于是便将那唐突的手摸到了越兰亭的后背上。

嫖个妓而已,妓若不堪,你又成了什么?

越兰亭思前想后,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极想把这蒜头王掌推进水里淹死,但另一层的渴念却让她十分贪恋……即便一个蒜头王八的体温。当真神似,她抬起头望着他的下颚,心下一窒,忽而想,倘若她当真不顾世俗礼法同这蒜头王八有了点什么,临衍知之会否一怒之下将这对狗男女砍了?

便是如此也好过音信全无,生死不问。

越兰亭猛地拉着岳萧然的衣襟,踮起脚凑到他耳边道:“你有地方么?”

她话音未落便被岳萧然横抱了起来。越兰亭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路颠簸,一路惶恐且心觉怪异且惴惴不安。

直至岳萧然一脚踹开了房门将她扔在了床上,越兰亭支起身四下环视,只觉这雅致轻简与绣了海棠花的轻纱帐蔓当真……不便宜。

“你这船舱多少钱一个晚上?”

她发话时岳萧然正解开了腰带,目瞪口呆。越兰亭觉出此间怪异,轻咳了一声,道:“我心下好奇,这便问一问。”

此举莫说岳萧然,连她自己都为自己抚掌惊叹。

半解了腰带的白衣公子颓然低下头揉了揉额头,道:“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真的好奇。”

“……”

他于是破天荒地、骄矜而万分不甘愿地给她倒了一杯冷茶。

“我也不知道,此事得问我的随从。”

越兰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岳萧然坐在床头,安慰似地揉了揉她的后颈,越兰亭默默受了,又道:“为何你有随从?”

她这随口一问,岳萧然眸光微冷,抓着她后颈的手旋即收了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说去不过是你想嫖我又怕自己盛名受损,故不愿对我言明你的身份。你这人怎的年纪轻轻竟这般别扭而不自洽?

越兰亭一念至此,反倒来了兴致,浅笑道:“我从未有过随从,那该有多威风呀。”

她此言不假,昔年在九重天时整个王城都是她父王的眼线,随从一事于她实在多余。越兰亭抬起脸,平凡无奇的一张脸上堆满了崇敬之色。

蒜头王八最受不得姑娘的崇敬之色,他佯装正经,低头一咳,复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也无甚有趣之处,有时我甚觉心烦,只求上天入地再没有人来打扰我。你可喝完了?”

言罢,不等越兰亭答话,岳萧然便将那木杯子径自抢了过来。

越兰亭此时十分肯定,这人看似风流,实则对姑娘的了解浅薄得如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