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泽国(1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次日,巨舰泊岸,与越兰亭二人同行的桃花妖与她那丈夫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眉目之中的鄙夷之色令她这般老脸厚皮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众妖鱼贯由夹板而踏上木板梯子再至河滩,妖界王都的外城墙在晨曦之中巍峨伫立,熠熠生辉,历经千年锤炼而永垂不朽。

越兰亭与映波挤在人群与汗臭里举步维艰,大船的风帆早被收了起来,二人眼见一群王孙与富贵之人先行下船,而后再至成群的仆役,而后才到他们。

桃花妖在越兰亭的前头窃窃私语,她的声音不大,混在人群喧闹之声中也不算分明。

“……就这姑娘,昨天半夜才回来,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越兰亭颇为惭愧地揉了揉鼻子,又听她道:“我就说她看着不像好人……昨日有人在甲板上看了她同那位、你知道,那位公子在一起,那位的名声不好,也不知这些人为何就这么不自爱。没了男人便活不下去么?”

映波闻言怒从中起,眼看便要同那小妖吵起来。越兰亭忙拽了他的衣袖连声告歉,桃花妖倨傲地横了二人一眼,轻声道:“怎么,我可有说错?”

“不错不错,这位姐姐说得极是。我这人天生不知廉耻不自尊自爱,专爱攀援富贵,看到男人便走不动路,劳烦您让一让?后面还堵了不少人。”

想来那桃花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讷讷,说不出话。

映波便是知道越兰亭的脾气也颇为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桃花妖道:“可她的嘴也太……!”

越兰亭又揉了揉鼻子。要说这桃花妖所言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昨日她撩人在先,放人鸽子在后,这一来二去,摸回到船舱之时已过了午夜。

越兰亭早在人间世修成了金刚不坏之脸皮,倒是映波年少,听不得他人这用这般轻浮的词汇侮辱一个姑娘。

她心头感念,偏过头对映波低声道:“我昨日发现了一颗摇钱树,你且等着看。”

言罢,越兰亭重重清了清嗓子,道:“后会有期,多谢提点。二位珍重。”

那桃花妖讷讷不语,只觉一腔愤懑不平都砸到了一块棉花上,这棉花八风不动脸皮还厚,丝毫讲不得道理。

她狠狠转过身,又对那癞絮叨了一通,却见一个身着褐色衣衫的仆役分开众人,直直朝此方挤了过来。

那人尖嘴猴腮,两鬓斑白,行至越兰亭身前后冷哼了一声,道:“你便是凤弈?我家公子请你往往这边来。”

越兰亭拉着映波连声谢过,映波不明所以,只觉这姑娘的行事太过匪夷所思。

“这边。”

他言罢分开人群,暗暗偏过头,将越兰亭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越看则越是来气。这般攀援富贵的姑娘他早见了不知多少,无论再见几次,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小人得志,令人作呕。

“你家公子可有说让我们去往何处?”

“没有,你跟着就是。”

越兰亭与映波在人群的注目之中走下夹板。

那仆役仿佛生怕她二人不够醒目,专程让人分开一条路让二人通行,二人刚踏上木板便听身后有人嗤笑道:“又一个?那公子怎的竟能看得上这样的?”

“或许人家床上功夫了得,谁说得准?”

映波在众人注目之中脊背发麻,如坐针毡。他实在不知越兰亭如何能够在这般的鄙夷与轻视之中泰然自若,他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可一抬眼见越兰亭那挺得笔直的背与浑不在意的神情,又恍惚觉得这人似是十分乐在其中。

“我说你也太不经事,王储殿下还晓得虎落平阳,唾面自干,你怎地竟这般不自信?”

映波低着头捂着脸,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十分想问她昨晚究竟干了什么。

二人行至河滩之上,左右不见什么“公子”现身,那仆役倨傲地抬起下巴对越兰亭道:“在这等着。”

言罢看也不看二人,拂袖而去。

“居然没有提上裤子一走了之,还算有良心嘛。”

越兰亭背着手将那巍峨的城墙细细打量了一番,映波欲问又不敢,心痒毛抓,浑身不自在。

少顷,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女引着二三少女穿城门步行至河滩之上,见了越兰亭,冷哼一声,道:“就是你?”

“是是是,劳您关照。”

那人又将越兰亭打量了一番。

要说以色侍君攀援富贵之人她所见不少,但别的姑娘行事罢,多少总有些羞怯不安。这人竟这般坦然,这般臭不要脸,那妇女也不知该如何评判,叹了口气,道:“你叫我张嬷嬷吧。我先带你们往大公主驿馆去,那里缺人,你们好生跟着,千万不要闯祸。”

映波讶然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

“若非公子交代下来……”张嬷嬷暗暗瞥了越兰亭一眼,目带鄙夷,掉头就走。

言谈间,巨舰上的众妖鱼贯下了船,那桃花妖见越兰亭同张嬷嬷攀谈,讶然指着她惊呼道:“你竟然、你……?!”

“飞上了枝头,借您吉言,感激不尽。”

越兰亭八风不动给她回了个礼,抓着映波的衣领掉头就走。

“姑、姑奶奶,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越兰亭见映波讶异,淡淡看着他,道:“睡了个男人,换了我们在王城的一席之地。”

她此言实是空口胡诌。昨夜伊骁被越兰亭一阵扎晕了过去,而后她又暗暗修改了伊骁的记忆,倒霉蒜头王觉醒来只以为二人春风一度,好不痛快,而那姑娘乖巧懂事,甚至都不曾同他撒娇留宿。

伊骁左思右想觉得那丫头滋味甚好,这才派了仆役为越兰亭二人在王都打开了一条通路。

“……我才不信。”

越兰亭停了脚步,似笑非笑看着映波,道:“什么不信?”

“你同师兄这般情两情相悦,怎会行此事?”

越兰亭颇为惭愧地揉了揉后脑勺。

“有些事并不如你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人是极其复杂的,我们这些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呢并不会常把一生一世放在嘴边。要说这人生海海,谁还不会遇见两个出墙的桃花……”

“你就可劲编吧,”映波道:“也不知你把自己编排得这样不堪到底有何好处。”

越兰亭愕然挑了挑眉,不发一言,心绪翻滚,实在复杂。

孤逢山坐落在王城北面,其万丈之高仿佛绝地而起,由北而南,一条大河沿山间峡谷穿城而过,直通往城墙外的万里泽国。

彭泽的一条支流将王都切割成了南北两片,南方下城区是暗红色石砖砌成的民房与纵横交错的街道,市集民居星罗棋布,污水汇聚在红土地板上,叫卖之声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