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宗晅·西出阳关无故人(1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我出生的那一年恰逢战乱,一场浑浊的夜雨刚过,我便被狠心的母亲扔在了门头沟外三里地的山岗上。

她嫌我哭声不够嘹亮,日后并不能堪当大任,倘若我因而葬身于野狼腹中,也便算是旧神显灵

民间素将我的出生传得神乎其神,有言旧神天降者,有言八百里外可闻云雀长鸣者,事实上,那只不过是星垂野的千万个寻常雨夜中的一个。我并未葬身野狼的腹中,因为我的养父、彼时的妖界之主听闻了我的哭声后心生不忍,将我带回了王殿之中。

我自小跟在他的身边修行,他也盼着我能够学有所成,辅佐他的儿子登上妖界的至高之位。

但他未曾料到的是,最后登上妖界王座的是我这个野种。

九部贵族对我的出生甚是鄙夷,鄙夷得以至于有人曾当着我的面称呼我为野种。

我压抑住了愤怒,笑颜以对,也正是在这张笑脸的背后,我毒杀了王上的儿子,并将他的孙子囚禁在了昆仑虚齐云观之中。

那小子名唤琅琊,平日里素称我为“小舅舅”。

我听这称呼听得顺耳便会赏他几跟糖葫芦,几个肉包,令他多念着我的好。

九部贵族从不念着我的好。他们权当我是个篡位的野心家,是一个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禽兽。

我宽容大度,懒得同他们计较,甚至当着这些异见者的面,我广发请柬,邀请他们到我的大婚之上游乐一番。

我将他们的骸骨葬在了登临台下的瀑布之中,那日天光晴好,白花花的水流尽数被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这也是我从王上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除恶务尽,快刀斩乱麻,必要之时不必顾虑太多无聊人的口舌。

王上待我极好,他生怕我在孤逢山上受委屈,专程敦促着我与王城亲卫常往来。而后这里头的许多将士,尤其如我一般出身微贱、备受贵族排挤的将士都成了我忠诚的追随者,成了我刺向王室的刀。

我心怀一个极大的野心。此事九部贵族不懂,王上不懂,连妖界百姓也不见得懂。

我自小便开始琢磨,倘若妖界任由九部这般胡闹,各自为政,有能者不可居于上位,寒门之子不可入得孤逢山为我所用,就凭着这一群鸟用都没有的软蛋,我妖界的广袤之土迟早有一天得被人一锅端了。

我从那时便在想,倘若我能令得九部齐心,令得妖界一统,这般赫赫功勋岂不是前无古人?

这个野心伴随了我很多年,也困扰了我很多年。直至我遇到一个仙门道士,那人与我一样心怀大志,与我一样以身抗命,我大为惊喜,速速将他引为知己,并将赤水部进贡于我的一只乘黄幼崽赠与了他。

他便是凌霄阁掌门慕容凡,小字阿远。

也正是从阿远的身上,我得知原来六界封印并非无可撼动。原来只要找到了正确的钥匙,无需天神之力,我便可以劈开六界封印,率领我妖界战军齐齐攻往人间。

我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令九部贵族臣服与名留青史的机会,我兴致勃勃,喜出望外,好容易才将他的那一把钥匙哄到了手中。

但阿远未曾见得我率军攻往人间世的英姿便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长夜里溘然长逝。而目睹我由北漠一路横扫南下,直至扫得京师万里堆白骨之人却是一个十分无趣的道士。

这人心软,仁厚,做事瞻前顾后,初出茅庐便得罪了仙门一大片人,断然没有阿远这般锐利。我只用阿远师弟的遗孀要挟了他一番,他便果真退避三舍,任我拿捏,实在无趣得很。

照说这种人理应活不过初九。想来也是仙门一群软蛋被打得狠了,抚云殿上的人头还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气。

他领着一群负隅顽抗的虾兵蟹将绕黄河、过并州、仅以一堆入不得眼的伤病残将便将我京师的据地一锅端得干干净净。

也怪我那时候太过想当然。

就凭九部这一群管中窥豹的怂蛋,即便到了人间世也是给人当柴火的货色。

那人抄了京师,仙门大受鼓舞,而后我妖军断了补给,不得已只能屠城以滋养我军杀气,这是另一个故事。